第 1 章

可这年龄，这身量，也不可能是哪宫的妃嫔。

是哪位公主？

哪位公主会大冬天拎着鞋子半夜三更站在冰地里？

难不成是……

众人心里都打着咯噔。有个年纪轻刚上夜值宿的，没憋住，抖着声音冲口就问出来：“你是人是鬼？”

……

也不至于吧？宁周无语。她不就是形容奇怪了点儿，脸色苍白了点儿，出现的时机诡异了点儿……

好吧，宁周偷偷地扫了这些金吾卫一眼。所谓金吾卫也不过大多十五六岁，不管五百年前五百年后，这年龄也都还是半大孩子。而皇宫这地方，自古以来，也就不缺冤死的鬼魂。

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学校里，新生入学，第一件被科普的事也是各种校园怪谈。想来，这五百年前的金吾卫军营，情况也差不多。

那一问，勉强也算合情合理。

宁周赶紧出声儿以期跟鬼魂划清界限：“春熙宫宁周，有急事，请见齐妃娘娘。烦请小将军们往里通报一声。”

“春熙宫？九公主？”也是那个最年轻的小将第一个反应过来。这估计是金吾卫的入职考试刚过，对宫里人员记得还算清楚。其余值日久了的，大约都已经不记得春熙宫在哪儿了。更别提里面还有个九公主了。

“正是。”

这时，其余人才纷纷想起来，后宫中确实有这么一个宫殿，里头确实还有一个公主是皇家血脉。

当然，也就同时想起那个春熙宫跟冷宫没什么差，所谓的九公主，也就是一个失宠嫔妃生的不得宠的公主。

“九公主，这会儿已经太晚了，陛下和娘娘都已经睡下了。谁敢进去打扰？若是惊了圣驾，那可是死罪。”

宁周看了说话的人一眼，浅绯服色，是个正五品，郎将。应该是今日值夜的头儿了。听这话头，就是个惯了后宫跟红顶白的。

宁周心思电转着正想着要怎么回。“这样……不太好吧？”那年轻小将却出乎意料抢先反驳了他的上司。看样子他进宫不久，少年人的良心，还没有被宫里见惯的世态炎凉给抹灭。

宁周又看了眼这年轻小将的服色，只是个八品翊卫。

但是，金吾卫最微妙的一点就在于，他们很多是门荫子弟，出身高门世家，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翊卫，品秩虽低，身份却高得吓人。

五品郎将可能惹不起。

“今儿齐妃娘娘生辰，要敢惹她不高兴，韦公子你自己去。在下官小职微的，可不敢。”郎将不敢拿上司的款儿，就只能推脱责任。

“你是统领，按律当你进去奏事，我一个八品翊卫，敢擅闯宫闱？”这八品翊卫的入职考试成绩想必是真不错。

两人争执起来，难免声音就稍稍大了些，到底招了人出来。

宫门启开，里头步出一个人。

眉目渊静而沉稳，绯衣乌甲，行步如风，仿佛周身裹挟着沙场风雪。

宁周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，但她几乎立刻就知道了这人是谁。心里随之一沉：他怎么在这里？

金吾卫这些半大孩子她还能想出法子应付，但如果是他……

金吾卫多是世家公子，玉貌风姿，就算刀枪剑戟在手，立在碧瓦朱墙之下，也仍然是仪仗队的成分多过警卫队的成分。

而这个绯衣乌甲的四品中郎将往金吾卫众卫里稳稳一站，就如同品相极好却中看不中用的名犬堆里闯入了一匹荒野的狼。

格格不入。但是，场子立马镇住。鸦雀无声。

“都活腻味了？”他一开口，就是金戈铁马之声。

没人敢答话。

“刚刚吵闹的，下值之后，自己去领二十板子。”说完眼也不抬，转身就要再次进门。

“齐将军！”宁周忐忑着，却不得不开口。这是她唯一的机会。

话说，她怎么会没想到呢？齐将军，齐彦佐，正是宁朝外戚。

齐彦佐听到那一声，这才停下脚步，转身，看向她。

“春熙宫宁周求见齐妃娘娘，请齐将军代为通传。”宁周不等他开口，就直接报了来意。

宁周既然报上了自己的身份，齐彦佐就不能再拿她当路边的一根草，对她视而不见。“九公主殿下。”他礼节周全地回话。

但礼节却只在面儿上，他说话的声音简直挟风带雪：“殿下深夜至此，惊扰圣驾，不知所为何事？”

齐彦佐，《宁史》并未纳入《外戚传》，而单独列传。后世史家骂者有之，赞者有之，他们对他唯一比较统一的评价是：是个软硬不吃、油盐不进的硬茬儿。

宁周要怎么办？